"悬崖村"爆火之后,汹涌人流带来了机会和挑战

汹涌人流给曾经“与世隔绝”的村庄带来了机会和希望,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悬崖村"爆火之后,汹涌人流带来了机会和挑战

游客抱着狗在兰邵明家的民宿拍照。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欧阳靖雯 摄

村民们想不通,他们世代赶骡子上下山的日常路,为啥一夜之间成了游客的“心头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外界赋予的“网红”称呼的接受和理解。在他们眼里,“网红”就是出名、热闹、有活干和有钱赚。

记者在采访时感受到,当地想努力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但对一个2018年才脱贫的村庄来说,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汹涌人流给曾经“与世隔绝”的村庄带来了机会和希望,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意料之外的走红

古路村突然爆火的那天,郑望春并不在家。

作为第十四届全国人大代表,3月初,郑望春穿着自家最隆重的彝族服饰来到了北京。这次他参加全国两会,正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推介古路村。但两会还没结束,他意外发现,自己原本定的年度目标已经提前完成了。

3月8日下午的人民大会堂,郑望春正在分组讨论中介绍古路村,“我们借力农旅融合产业发展模式,实现了藤梯骡马道变飞天索道、荒山废山变金山银山、悬崖村庄变云上乐园的华丽蝶变。”结果会还没开完,网友们自发转载点赞的古路村“排队登山”相关视频,就登上了社交媒体的热搜榜。刚结束会议的郑望春打开手机,短信和电话就“炸了锅”。那个周末,古路村共接待游客1.5万余人次。

今年是郑望春在村里工作的第12年,他说自己一直坚信古路村会火,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们村2018年脱贫之后就想吃上旅游饭,但过去知名度不高,本来计划今年好好策划宣传下。”现在,他不用再主动“打广告”,各路记者都赶着来找他。采访他也没有过去容易,得提前报备当地宣传部,甄辩身份信息,筛选通过才行。

古路村曾经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庄。400多年前为躲避战乱,古路村的祖先们爬上了大渡河峡谷边上的陡峭悬崖,在海拔1400多米的悬崖峭壁上建起家园。村里本没有路,最早出行的方式,就是依靠藤梯和藤绳从悬崖下到大渡河边。直到20世纪60年代,修筑成昆铁路时,路过的铁道兵用钢板帮村民们焊起一道道钢梯,才结束了他们在树藤上“荡秋千”往来的历史。

藤梯和钢梯原本是独属于村民的出行记忆,现在却成了探险客们跋涉体验的打卡地标。它们频繁出现在传播度极广的短视频里,为网络博主们加持着流量热度。人流量暴涨后,出于安全考虑,现在天梯暂时不对外开放。

这回突然爆火的原因,当地总结了很多,包括自然文化资源禀赋、脱贫攻坚以来对基础设施的投入等。总之,天时地利,绕不开的是流量。越来越多游客受够了“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观光式旅游,这两年,讲究体验感的徒步登山等户外运动迎来爆发式增长。正是川渝地区的徒步“发烧友”们发掘了这个原生态村庄。

今年之前,“古路村徒步”还仅在小圈子里口口相传。直到去年底,峨汉高速通车且至今没有收费,让成都至古路村的时间,从过去的5个多小时减少到3个多小时。20多个旅行社瞅准时机,陆续开通了当天往返古路村的旅游路线。自驾和坐着大巴来的游客们争先在社交平台上晒出古路村的美景照片和视频,分享打卡攻略,从众心理和口碑效应造就了“人传人现象”。

郑望春比谁都清楚,流量终将回落,比起总结爆火的原因,怎么接住“泼天富贵”是更为棘手和现实的考量。这段时间,好像有个巨大的馅饼砸下来,压得他难以入眠,无数声音冲他喊,抓住机会,别错过。

“冒险”和“注意安全”

每一个来古路村的游客都对脚下的登山路记忆深刻。与一般的登山台阶不同,很多时候它都没有平整的面,而是裸露着山岩本来的样貌。这是一条2004年完成硬化的骡马道,它并非为游客观光而建,而是为方便骡子上下山搬运物品而造。为了防止骡子打滑,斜斜的一面坡上间隔着不规则的坑。有的阶梯上还留有脚印和骡子蹄痕迹,那是过去修建时踩的,深几厘米。最窄处只有40厘米宽,平均坡度有40多度,最高超过70度。个子小的游客有时需要蹲下,手脚并用地攀爬。

"悬崖村"爆火之后,汹涌人流带来了机会和挑战

周文丽正在给游客切菠萝。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欧阳靖雯 摄

周文丽不知道古路村还能火多久,她说生意并没那么好做,因为摆摊门槛低,拿个泡沫箱子、搬几把椅子就可以卖。前些年,过完春节她和丈夫都会去外地做建筑工,她说还是工地更赚钱,这次是因为老人生病才没出去,正好赶上这波游客热,等安顿好老人,她还是想出去。

目前山上的商户经营处于萌芽之后野蛮生长的阶段。郑望春说:“老百姓好不容易有家门口做生意的机会,刚开始难免有不规范现象,比如占道经营、卫生管理有问题等。后续逐步会对商户进行登记,划分区域经营,并进行统一管理,一步步来。”

据兰邵明观察,外地商人或许比本村村民更冲动,最近有好几个云南商人找他,愿意开四倍的价钱租他家的房子,用作投资旅游项目。兰邵明和女儿兰智敏要理性得多,他们没有再扩大投资的计划。

“短时间涌入大量人流,可能并不一定是好事。”兰智敏担心短时间爆发的人流量会过快消耗古路村的自然和人文环境。在成都运营一家文化空间的她,将家里的老房子打造成“理想的家”。去年年底民宿开始营业时,她以为至少运营一年才陆续有游客来住,没想到人流来得这么快,经常满房。她观察到,一开始来的客人,都是来体验慢生活的,而现在的客人比之前着急得多,好像一直在赶时间。

在她看来,由于村庄在悬崖上,投资各类商业旅游设施的成本比平原村庄高不少,这可能会劝退部分投机者。她家民宿用的一砖一瓦都是靠骡子和人背上来的。平整土地时,由于部分区域土层薄,用不了“挖挖机”,最后她花钱请人来挖,用“戳箕”运走地里的石头。装修过程中,类似的工程不少,导致最后运输和人工费严重超支。

游客带来的指数型飙升的管理难度,远非一个村庄应付得来。每逢节假日,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游客会见到许多穿红马甲的志愿者。这些志愿者中既有本村村民,也有当地县乡政府的基层工作人员。3月初以来,他们中很多人就放弃了休息日。周一到周五上班,节假日早上八点多准时出现在古路村接着“上班”当志愿者。工作日在大楼里写公文、开会的他们,到了古路村,统一穿上红马甲,出现在山底、山腰、观景台、索道和垃圾桶旁。他们的工作包括收垃圾、安全引导、辅助交警指挥和帮游客拍照。

依靠基层政府工作人员“加班”不是长久之计,但在目前,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的选择。正因为古路村还不是景区,没有门票收入,村集体经营性收入来源较为单一,光靠村里的力量根本无法应对现有人流,即便加上县乡政府支持也比较勉强。郑望春说,现在只有停车场和山顶的索道缆车面向游客收费,做小生意的村民确实能赚到钱,但是村集体更像是在做公益,社会效益远大于经济效益。

现在的古路村是多个村庄合并而来。索道的尽头属于通了盘山公路的马坪村,四轮汽车能一直开到山顶,前两年和古路村合并为一个村了。不过马坪村明显要冷清不少。那边的村民房屋明显经过统一规划,外墙及屋前的篱笆都是一样的。郑望春说,按照规划,未来古路村会进行外观统一升级改造,也就是说,索道连接的两座山会越来越像。

汉源县也正在研究古路村的未来发展方向。王霞透露,已有一些文旅投资商前来接洽。未来古路村可能会围绕创新旅游产品切入,联动峨眉、金口河等区域,主动融入大峨眉文旅产业环线,打造大渡河流域高山奇峡户外基地,提高体验感和复游率。

在古路村村民眼里,即便村庄火爆之后出现了不少新问题,但有人气总比过去“无名”好。作为村里最长寿的人,90多岁的兰奶奶亲历了5代人的奋斗。她见着记者就反复说:“苦了几代人啊,我现在是动不了,他们年轻还可以开小卖部,弄农家乐。”她只遗憾自己干不动了,假如能再年轻一些,或许也能在山上找到活干。

作者: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欧阳靖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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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毅 CN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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